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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库兹涅佐夫中尉全身都湿透了。他和大家一样，一开始就按捺着狂热、急躁的情绪。从升起弧形亮光的天边，远远传来沉闷的、雪崩似的轰隆声。谁都知道，战斗正在迫近，正在不可阻挡地从那边压过来，如果来不及掘好战壕，没有泥土作掩护，那就等于脱光了衣服站在满地冰雪的河岸上。但铁锹挖不动冻得梆硬的地面，只有十字钢的猛击才能敲出几个小洞，啄出几块泥土，溅起象隧石那么坚硬的碎片。

从下游吹来的风掠过河岸；在灰白色的雾露中晃动着炮兵和邻近步兵们的身影；到处是黑黝黝的大炮护板。

到了夜里，天更冷了，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筒直无法张嘴谈话。人们嘎声喘息着，只要谁稍微停止一下工作，出汗的脸上霎时就蒙上了霜花，一层薄冰使上、下眼皮粘在一起了。如果口渴难忍，就从胸墙上扒几捧压紧了的、被泥块弄脏的积雪，放在嘴里嚼一嚼。淡而无味的雪水冰着喉咙，雪块在牙齿间嚓嚓作响。库兹涅佐夫汗流挟背，一个劲地用十字镐掘土，怎么也不能停下来歇一口气。他的军便服粘在脊梁上，一阵寒颧象毛茸茸的小蛇爬过了潮湿的身体。他和大家一样咽了些雪块，但嘴里还是干得厉害。口渴折磨着他，使他不断想起那清澈香甜的井水，真想把下巴浸在凉水里，憋着气从铁桶里喝它一阵子。

&ldo;您雪吃得太多了，中尉同志，&rdo;戚比索夫怯生生地说，他跟在库兹涅佐夫的十字镐后面，用铲子笨拙地铲着泥土。&ldo;不要让胸口受凉。雪是骗人的东西。只能看看的！……&rdo;

&ldo;没事儿！&rdo;库兹涅佐夫吐了口气，唤道：&ldo;乌汉诺夫！&rdo;

乌汉诺夫上士脱掉了军大衣，只穿棉袄，和瞄准手涅恰耶夫在一抉挖壕沟，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乌汉诺夫放下十字镐，跳到还挖得很浅的发射阵地上来。

&ldo;干得怎样啦，中尉同志？我们慢慢地钻进地球里去啦？&rdo;

乌汉诺夫干得满脸通红，呼吸有些急促，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健康的汗水味，湿润的脸上亮晶晶的。

&ldo;我看这样倒不错，&rdo;库兹涅佐夫说，&ldo;派人下河去……找个冰窟窿，舀两饭盒水来。&rdo;

&ldo;有道理，&rdo;乌汉诺夫表示赞同，用袖子抹着颈上的汗水。&ldo;要不然，发射阵地周围的雪都要吃光了，这帮鬼家伙。连伪装的东西也没有了……喂，谁是乡下来的敲冰窟窿的老手？你行吗，戚比索夫？下去吧，带根撬棒！&rdo;

&ldo;我行，行……这有什么，人在河边站，还怕没水喝？我马上去，中尉同志，让大家喝个够。&rdo;戚比索夫急急地说，声音很动听，他那副欣然同意的腔调，阵地上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

&ldo;于吗叫戚比索夫去？这家伙别溜到那边去了？他认得方向吗？&rdo;有人打着哈哈，怀疑地说。

&ldo;胡说八道！真想得出！&rdo;

&ldo;不，我是说，他就象接到命令上后方一样！&rdo;

可是，戚比索夫却拿起撬棒，爬上胸墙，不声不响地到炮边去拿饭盒了。

&ldo;这家伙真狡猾，简直跟谁都不一样，&rdo;有人又哈哈大笑起来。&ldo;干起活来头发一根不动，吃起饭来整个脑袋摇晃！&rdo;

&ldo;干吗讲人家坏话？你们自己就不想喝水吗？戚比索夫拐了你老婆还是怎么的？他这汉子倒肯卖力气，这个苍蝇都不会得罪！你他妈的净瞎嚷嚷！&rdo;

&ldo;得了吧，斯拉夫人！&rdo;乌汉诺夫喝道，&ldo;不准碰我的戚比索夫！鲁宾，我看你还是想想你的马吧，这对你更有意思些！没有休息！挖吧，要不然坦克会把我们象臭虫一样碾死！你还要再讲吗？&rdo;

大家又在发射阵地上干起来‐‐铁锹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十字镐砸在冻结的地面上发出单调、呆板的咚咚声。库兹涅佐夫从地上拿起自己的十字镐，但立刻把它放下了。他跨上胸墙，看着天边的火光。空旷的哥萨克镇仿佛冻结在暗蓝的夜色中，疏落的街屋显得黑沉沉的。火光就在镇子的左侧。

&ldo;乌汉诺夫，你来，&rdo;库兹涅佐夫说。&ldo;听到什么吗？&rdo;

&ldo;什么？中尉！&rdo;

&ldo;你听……&rdo;

一片奇异的、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好象宽阔的水被，从映着火光的天际向四周扩散。没有马达的轰鸣，也没有一声炮响。在这不可理解的、突如其来的沉寂中，只有前面铁锹和十字镐的声响、远处前哨步兵的讲话声和全师己布防的对岸高地上炮兵连的汽车的怒吼声，显得更响亮、更清晰。

&ldo;似乎静下来了，&rdo;库兹涅佐夫说。&ldo;要么是堵住了，要么是德国人突破了……&rdo;

&ldo;右边呢？……&rdo;乌汉诺夫问。&ldo;好象发生了什么事。&rdo;

在火光右边遥远的地平线上，就在镇子南岸部分的房民上空，升起了第二道弧形亮光。几条游移不定的红光从下面直射到低空云层，无声地发出圆形的闪光。那里也是一片死寂。

&ldo;好象是信号弹，&rdo;库兹涅佐夫说。

&ldo;象，&rdo;乌汉诺夫表示同意。&ldo;看样子是突破了，在右翼，我们的正前方。他们拼命向斯大林格勒压过来，对吗，中尉？这事明摆着：想把自己人救出笼子，使他们重新张开翅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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