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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五个人都没有立即回答，埋头仔细阅读陈恭的报告。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所有人都抬起头，表示已经看完了，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安与疑惑的表情。

&ldo;这份报告的来源可靠吗？&rdo;姚柚皱着眉头问道，看得出他很在意。

冯膺回答：&ldo;可靠，这是来自于我们潜伏在天水的一位间谍黑帝。&rdo;而负责陇西事务的马信立刻做了补充：&ldo;黑帝是我们最优秀的间谍之一，他提供的东西，无论是硬情报还是软情报，质量都相当的高，分析也很精准。&rdo;

&ldo;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上，也会得出和他一样的结论。&rdo;狐忠慢条斯理地说，同时习惯性地用右手捏了捏鼻梁，这是长时间用眼过度所产生的后遗症。

&ldo;既然来源是可靠的，那就是说魏国将会派遣一批间谍潜入我国偷窃弩机技术……&rdo;姚柚用手指慢慢地敲着案几的桌面，在狭窄的石室里发出浑浊的咚咚声。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冯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ldo;马钧的调令是在二月十日，冀城军器作坊建设的启动不会迟于一月二十日。考虑到魏国驿马的文书传送速度和关中陇西之间的地理距离，那么整个偷窃计划应该是在一月十日左右启动的。&rdo;

&ldo;那岂不是说……&rdo;阴辑不安地将身体前倾。

&ldo;是的，那名，或者那批魏国的间谍恐怕已经潜入我国，并且开始活动了。&rdo;冯膺停顿了一下，还加了一句：&ldo;如果我们运气不够好，也许他们已经得手，正在返回天水的路上也说不定。&rdo;

冯膺侃侃而谈，他有意将局势估计的比实际严重。于是屋子里的人立刻都把视线集中在负责反间谍工作的荀诩身上。

荀诩挠了挠头，放下手中的誊本说道：&ldo;我觉得不可能，我们靖安司在汉中的监控相当严厉。而且负责制作弩机的工匠以及弩机图纸全部都在军方严密控制之下。魏国的间谍即使一月中旬就从邺城出发，以最快速度到达南郑也已经是二月下旬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想站稳脚跟都很难，遑论突破我们的保护去窃取弩机技术了。&rdo;

&ldo;那你的意见是？&rdo;姚柚眯起眼睛看了看冯膺的表情，转向荀诩问道。

&ldo;我的判断是，魏国的间谍应该是刚刚进入我国境内，正处于立足未稳的阶段。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趁这个机会把他或者他们揪出来。&rdo;荀诩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把目光投向阴辑与马信，&ldo;如果你们在陇西的人能深入魏军内部探明这个计划的细节……&rdo;

&ldo;不要开玩笑了！&rdo;阴辑不满地打断荀诩的话。&ldo;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名贵重的间谍，这是无法弥补的损失。不能让我的人去冒这个险，万一有什么闪失，陇西地区可就变成我军的情报盲区了。&rdo;

荀诩还想再争辩，阴辑点点他的脑袋，用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道：&ldo;不要忘记三郡呐。&rdo;

与会的人听到这句话，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三郡在语法上只是一个普通的数量词与行政区量词，但对于司闻曹的人来说这两个字还意味着更多的东西。一年之前，诸葛丞相第一次对魏国发动了军事进攻。当时司闻曹的主管是参军马谡。在军事进攻之前，司闻曹就在情报战中取得了大捷，经过缜密细致的秘密工作，他们成功地策反了魏国三个郡的太守，并透过假情报让曹军的主力军团开赴了斜谷，让整个战局为之一变。原本属于魏国境内的陇西地区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蜀军的主场。

讽刺的是，当正式战役打响后，却正是马谡导致了整个北伐战役的崩溃。这一次并不只是军事行动的失败，也是蜀国情报网的毁灭。三郡反正的时候，马谡出于炫耀或是急于求成的心态，一反情报工作低调的铁律，命令当地情报人员明目张胆地高调行事，而且动员规模十分巨大，用一位已经退下来的前情报人员的话来说，&ldo;那简直就是一次秘密情报人员搞的公开武装游行。&rdo;

这一举措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它确实向策反对象展现出了蜀军的实力，迫使他们做出了选择。但当军事失败的时候，这些跑到阳光下活跃的人来不及退回到黑暗中，许多人被捕，并在狱中死去；也有不少人叛变到魏国那边，这进一步加深了蜀国的损失，因为这些级别很高的叛变者掌握着不少重要情报‐‐但能对这些被抛弃的人苛求什么？‐‐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及时撤退回了汉中。

这个损失十分巨大，一直到现在，司闻曹在陇西地区的情报能力也没能恢复到战前的水准。

因此，三郡对于司闻曹来说，既是荣耀的勋绩，也是苦涩的回忆。这个事件并不会在人们嘴边挂着，可每一个司闻曹的人都把它当做一种刻骨铭心的经验。

&ldo;说的不错，这个险我们不能冒。&rdo;

姚柚做了结论，于是荀诩悻悻地闭上嘴。议事室里的人都陷入沉默中，这种沉默最终被狐忠打破，他抖了抖手里的纸，就像是平常在军谋司分析情报一样慢条斯理地说道：&ldo;窃取弩机技术有两种途径，一是弄到设计图纸或者弩机实物；二是绑架或者买通工匠返回陇西。第二种途径难度太大了，从魏军调派马钧这件事来看的话，魏军恐怕会把目标直接锁定在弩机图纸或者实物上，等到手以后交给马钧来解析与复制。&rdo;

&ldo;实物的话，就得看他们想偷的弩机有多大了。他们有兴趣的究竟是哪一种型号的弩机？&rdo;冯膺又问。

荀诩撇撇嘴，用显而易见的抱怨口气说道：&ldo;这个需要跟军方的人确认以后才知道……军方的家伙们都是些小家子气，他们研发出了什么新武器从来不会和我们沟通；只有机密被泄露以后他们才会气势汹汹地来指责我们保密不严格，可我们连保什么密都不知道。&rdo;

&ldo;荀从事，看起来你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你的团队了……&rdo;冯膺的批评点到为止，接着他把头转向姚柚，&ldo;赵大人，要不要请丞相府的人出面与军方协调一下？&rdo;

&ldo;……你觉得请出杨长史来，会对整个事情有帮助？&rdo;

姚柚反问道，其他五个人脸上都浮现出苦笑。司闻曹与蜀国军方的不合是人所共知的，这其中一半原因是两个部门的行事风格天然有着矛盾，另外一半原因则是因为两位主管。司闻曹最早的直属上司是马谡，自从他死以后，接替他主管情报事务的是丞相府的长史杨仪。杨仪与军方的最高负责人丞相司马魏延关系势同水火，结果导致司闻曹和军方之间也是龃龉频生。

马信这时候说：&ldo;我与马岱将军算是同宗，不如就让我去与军方交涉，也许会比较顺利。&rdo;姚柚考虑了一下，回答道：&ldo;话是这么说，可你还在负责陇西地区的情报工作；目前我军有可能在春季再发动一次攻势，北方的侦察工作不能懈怠。这样吧，你写一封信给马岱将军，让荀从事出面就可以了。&rdo;

荀诩冲马信一拱手，&ldo;有劳马大人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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