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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她双臂一张开，立刻就有人上前毕恭毕敬的给她穿上衣服。

&ldo;故人不日来访，但请一叙。茨笔。&rdo;孟召重捡过被昆仑搁在一旁的拜帖，毫无心机的念了出来，还颇为乐观的问昆仑道，&ldo;这个茨，是咱们的小楚大人么?你们不是一起下山的么?小楚大人怎么没有跟着山圣一起回来?&rdo;

昆仑别过了脸，轻声叹道：&ldo;她不会再回来了。&rdo;

孟召重这傻狍子指着拜帖道：&ldo;这不是写了么，不日不就是没多久就会来么?&rdo;

昆仑只是苦笑，却再不回答。

她这日夜里陡然惊坐起来，连夜打发孟召重赶紧离开昆仑山，孟召重被她从水底吵起来，问都不让问一句的就被塞了一包裹东西赶下了山。

孟召重走后，昆仑便安下心在院中等待。

楚茨比她来得要早，她略有些惊讶，很快便了悟，她便是想什么便做什么的人，不似自己总是多有顾忌，被越来越多的东西绊住了脚，举步维艰。

她只身一人前来，没带半个随从。

头先只是远远的站着，只有个模糊的轮廓，看见她身量修长，穿着黑色的大氅，领口一圈分外雍容的狐狸毛，既清贵、又无情。昆仑心想，她不是爱穿白么?

细细的风穿过楚茨发梢系着的银铃，叮当作响。

比什么都要悦耳，比什么都要动听。

昆仑闭上了眼睛。

直到楚茨一步步走到了她面前，似笑非笑的唤道：&ldo;昆仑君，别来……无恙啊。&rdo;

楚茨生了一张不具有攻击性的样貌，眼睛长而不细，眼角温温润润的往下垂，笑得时候眼尾弧度很明显，衬了她金色的眼瞳，非但一点也不显得冷漠，反而绮丽勾人。

昆仑心里一沉，开口道：&ldo;好久不见，楚王。&rdo;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无言。

昆仑的山风摇响了树上的叶子，细细的树杈随风来回摇摆，瑟瑟发抖的树叶终于不堪重负的落了下来，停在昆仑单薄的肩膀上，楚茨垂在袖间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道：&ldo;知道我为什么走得这么慢么?&rdo;

昆仑答：&ldo;你在等我给你一个解释。&rdo;

&ldo;是，四万年前在镇妖台，我死都没等到你。这么久了，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么?&rdo;楚茨抬手拂去了她肩上的落叶，语调竟近乎是温柔的。

昆仑忽然就泪如雨下。

她这一生，前半生浑浑噩噩，后半生大错特错，她心中固有的那些守着盘古父亲留下的东西的执念突然就分崩离析，成了干巴巴的完全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楚茨却不去帮她擦眼泪，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ldo;可以说了么?&rdo;

昆仑仰头直视她的眼睛，道：&ldo;你走后没过多久，蚩尤和黄帝大战，女娲在不周山设坛封天阻止蚩尤，水神共工一怒之下撞倒不周山，天柱崩塌，洪水倒灌，三界眼看要毁于一旦。女娲于是来找我，恳请我将心脏化为补天材料。&rdo;

楚茨&ldo;哦&rdo;了一声，道：&ldo;你给了。&rdo;

她说的是肯定句，昆仑点了点头，道：&ldo;她在我身前长跪不起，我感念父亲生身之恩，常觉无以为报，若能以心报之，也算圆满。而且当时我深感大限将至，你又迟迟不来，心道这条命反正也是要没了，不如就将心赠与她补天罢。&rdo;

&ldo;你继续说。&rdo;

&ldo;剜心之后，我更加虚弱，每日除了睡，便是睡。直到天帝来找我，说你在人间……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我彼时不信，还亲自查验过，发现确然是你，心灰意冷之下，便想着杀了你以后，和你一同去了倒好。一了百了。&rdo;

楚茨盯着她，发现她这一长串话说下来，连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全无半点情绪波动。

昆仑终于垂了一下眼帘，道：&ldo;谁知半路出了变数。&rdo;

楚茨眉心一跳。

&ldo;我没料到他们会那么快出手，也没料到父亲的神髓竟然自己有灵，我后悔自己做错了事，想去找你的时候，它将我禁锢在昆仑山巅那方寸地方，强行进入了沉睡，再醒来，世事大改，我再想去找你，普天之下已无你的踪迹了。我知道你不会死，所以也不敢死，呆呆怔怔的山里枯坐四万年，直到一千年前，你重新回到这里。&rdo;

&ldo;说完了?&rdo;楚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手里托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指尖在地上一点，一应俱全的变出桌椅小火炉来，这还是姜央给她上贡的一套小玩意儿，她将茶具一一摆开，先点上炭火，煮开水，&ldo;现在到我了，我来说。&rdo;

&ldo;首先，你说的这些，我全部都信。我信你将心给了女娲补天，因为我一直没有听到过你的心跳声，只是那时没想过这方面去。你心系天下，将三界放在我前面，我也知道，我知道我取代不了盘古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也没想过要去取代他，实话说，我痛恨他。痛恨他死都死不干脆，一个破天下，如果我想要，我也可以劈个十个八个的出来，造个十个八个的女儿，让她们一辈子替我守着，还个个感恩戴德‐‐你别急着打断我，我还没说完。&rdo;

炉上烧着的水开了，楚茨慢条斯理的把杯子冲洗了一遍，秋风飒飒，她话锋一转，淡淡的自嘲道：&ldo;我天生反骨，所以上面说的这些话都是歪理。天底下最不成道理的，就是我的道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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