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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ldo;你……&rdo;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堵到喉咙。

李大民呲牙在黑暗中咯咯笑：&ldo;这是成仙，你不懂的。&rdo;

我不知说什么好，喃喃道：&ldo;大民，你多少也得为家里考虑考虑。&rdo;

李大民没说什么，反而张口唱出一首悠扬沧桑的歌：&ldo;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rdo;

这是曹雪芹写在《红楼梦》里的好了歌。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二遍。第一遍是谢师傅唱的，第二遍是李大民唱的。不禁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李大民唱这首歌，无非就是表明心志，啥娇妻美妾，啥儿孙父母，在成仙面前，都不值一提。亲情友情爱情那都是人间小是小非，相当于幼儿园摆玩玩，最终结果无非人间泡影灰飞烟灭，各投各胎各入各道。而成仙则是永恒的，是天人合一的大道。&ldo;天&rdo;存在多久，我就存在多久。且不说这&ldo;仙&rdo;能有多少神通，光这个长生不老永恒不灭，就够让人羡慕的。别说普通糙民，古往今来多少皇上国王，都在倾尽国力寻找长生之道。

而现在，看情形，李大民似乎摸到门槛，碰到了仙缘。人各有志，他既然想成仙，我确实也不好拦着。

我正想着，李大民忽然问我：&ldo;老刘，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修行成仙？&rdo;

我看着他的脸，不知怎么回答，沉思片刻才道：&ldo;为了长生？为了富贵？为了神通？&rdo;

李大民摇摇头：&ldo;佛家讲解脱，道家讲逍遥，其实说的都是一回事。四个字，放下、不执。我苦苦修行，不是为了什么神通长生，而是为了真正的超脱。&rdo;

我咳嗽一声：&ldo;那你要超脱什么呢？只有深陷牢笼才会想到自由，只有身处痛苦中才会想获得智慧。&rdo;

李大民眼睛一亮：&ldo;好你个老刘，果然有慧根。你把打火机灭了，我再和你说，亮光晃得我不舒服。&rdo;

我只好关了打火机，我们陷入黑暗中。

李大民道：&ldo;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可这个男孩子呢，并不喜欢这个女孩子。不过呢，有个女孩主动投怀送抱，而且还是很漂亮的那种，对于男人来说，似乎没有理由拒绝。男孩对这个女孩子只有性没有爱，而女孩呢，则全身心的去爱他，为他煲汤煮饭收拾家，尽自己全力去帮助他。时间久了，男孩子玩够了，不辞而别。留下女孩一个人默默等他，等了很多年。当这个男孩子在外面玩累了，受骗了，突然想起这个女孩子好的时候，他重新回头，却发现……&rdo;

我听得皱眉：&ldo;发现什么？&rdo;

&ldo;发现这个女孩已经死了。死于车祸，很意外。据当时司机描述，这个女孩混混沌沌走上马路，不知想着什么，也没看车，就这么被撞死了。她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枚男孩子衣服上的扣子。那个男孩参加了女孩子的葬礼，看着冰冷的尸体，他内心最深处发了一个愿望。&rdo;

我听得紧张，这故事说实话很俗，可不知为什么头上冷汗津津，后背发凉。

&ldo;什么愿望？&rdo;我轻声问。

李大民道：&ldo;如有一日，我当受此一焚！&rdo;

话刚落，只见黑暗中忽然卷起一蓬深蓝色的火苗。这大火来得又急又快，瞬间眼前一片白茫，我下意识倒退几步，噗通摔在地上，心脏腾腾狂跳。透过石头上那个小窗户，看到里面烈火沸腾，大火冲天，我都快吓傻了，李大民别烧死了。

我赶紧爬起来，凑过去看，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火，居然没有热浪，反而十分清凉。我看到李大民端坐在大火之中，放天大笑：&ldo;哈哈，烧的好。&rdo;

这火很怪，哪都没烧，就燃着李大民自己。那情形，就像是他坐在火里自焚。火光映着他苍白的脸。他看着我，目光阴森又病态。

&ldo;老刘，你说这个男人当不当此一焚？&rdo;

我这才明白，刚才故事的男主角就是李大民，这小子活得内疚，想通过修行忘掉以前种种，觉得火烧能够抵罪。

这各场景妖异且鬼魅，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磕磕巴巴不知说什么好，看着大火苗子已经卷到他的脸上，我实在害怕他被烧死，只得硬着头皮说：&ldo;这个，人死不能复生嘛，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如果那个女孩在天有灵，肯定希望你好好的……&rdo;

&ldo;可是，我心里疼啊……我心里很疼，谁知道？心里像滴血一样。我才知道我爱她，我爱她。&rdo;李大民口吻里带着哭腔，再没有刚才唱&ldo;好了歌&rdo;时那个超脱劲儿。

我真是无语，李大民修仙的理由实在是太病态太可笑，你想放下也用不着放火烧自己吧。出去找个烧烤摊喝它一箱啤酒就能解决的问题，非整的这么诡异和复杂。

也可能，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太深了，乃至成为一块整个人生都卸不掉的大包袱。我毕竟是个diǎo丝，还理解不了这么高层次的情思缠绵，只能做个妄测。

火苗渐渐熄灭，李大民居然完好无损。

他看着我：&ldo;老刘，你知道&lso;脱胎换骨&rso;四个字怎么讲吗？&rdo;

我脑子已经全乱了，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ldo;不知道。&rdo;

他眼神飘渺，眼睛慢慢向上面看去：&ldo;凡人修仙，要脱胎换骨才行。我在这幅画里，学到一门法术叫抽骨换胎。&rdo;

我声音沙哑：&ldo;什么意思？&rdo;

&ldo;洗掉来生债，遂我平生愿，抽去凡骨换仙体，三生石碎永为仙。&rdo;他喃喃念出一串乩语，只见黑暗的密室中，零星的火苗照耀下，他的身体在慢慢下沉。

我赶紧擦亮打火机去看，不看还好，一看吓尿了。李大民坐的地上，似乎是一块沼泽，他正缓缓陷入其中，不但如此，他的身体还在快速地分解。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他的身下安装刀片向上的绞肉机。随着下降，他的身体被绞肉机搅碎，成了一堆肉酱。李大民应该能清晰地感受到搅碎自己身体每一寸的感觉，巨大的痛苦让他五官扭曲，看着我拼命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看得彻骨生寒，头晕目眩，几乎不能自已。你可以试想一下，漆黑幽深的小屋里，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被搅成肉酱，那是个什么感觉。

搅到他胸腔时，李大民终于说话了，他的嘴张得很大，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人的尺度，像蛇一样。他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ldo;老刘……救我，妈妈……救我。&rdo;

这时候，估计只有玉皇大帝才能救他了。这个场景实在太诡异血腥，我不是不想跑，而是两条腿已经软了，走都走不了，只能瘫在窗口看着。

地面绞肉机搅到他的脖子处，不动了。黑黑的地面上，只有他的人头。李大民冲我眨眨眼，表情极为痛苦：&ldo;老刘，为什么我的身体都搅碎了，可是心里还是很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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