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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程平,那黑发黑瞳的马主人道:&ldo;八万钱。&rdo;外族口音颇重,但与回鹘人似不相同。
马市上一匹普通的马三四万钱就能买到,那还是长安的价格,这云州又更便宜一些,难怪他们卖不出去。
程平点点头,&ldo;确实贵了些,有什么讲头儿吗?我刚才听这位说是天山马?&rdo;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一直沉迷书卷中的画摊儿主人也把视线移转了过来。
马主人点点头,&ldo;确是天山马。&rdo;
程平打量那马主人一眼,笑问:&ldo;天山……天山以北还是天山以南?&rdo;
马主人道:&ldo;天山北。&rdo;
程平一边点头,一边又围着那黑马转了两圈,&ldo;真是好马啊!&rdo;然后回过身来对那马主人道,&ldo;郎君的马我要了!&rdo;比她当初买瘸腿儿驴子还痛快。
侍卫们深知程平爱财如命的德行,没想到吃个饆饠的工夫,就买了一匹这么贵的马!鉴于程平给安北都护府送礼时的大方,孟襄等觉得,这八成又是不知道送哪个都督的!在钱财上,自家阿郎真是待人以宽、律己以严啊……
等着闵青回去拿银子的空儿,程平与马主人攀谈起来,&ldo;像这种天山马一日能跑多远?&rdo;
&ldo;这马似比普通的回鹘马身量要高,听闻过去的大宛良驹也是高的……&rdo;
程平又请教怎么相马。
游牧民族从小对马就熟悉,见程平说话客气,又买了自己的马,那马主人便把自己的经验教给她。
程平拊掌,&ldo;听君一席话,某才知道原来相马有这么多门道!郎君若不嫌某聒噪,便一同去那边茶肆坐一坐?&rdo;程平热情地邀约。
那马主人只以为她是个爱马的,想听自己说马,想了想,便点点头。
那边画摊儿主人似笑非笑地看程平一眼,接着低头看书。
程平感受到他的目光,看他一眼,便满面春风地与马主人一起去茶肆。
坐在清净的雅座中,一杯热茶下肚,那马主人更放松了下来。
程平却由马慢慢扯到了人,&ldo;郎君从天山北过来,莫非是黠戛斯部的?&rdo;
那马主人一怔,&ldo;郎君如何知道?&rdo;通过近来的接触,马主人知道,大多数唐人对各部落其实分不大清,只知道大部落比如先时的突厥、现在的回鹘,更甚至统一称&ldo;胡人&rdo;。面前这人竟然听了地名,便知道自己是黠戛斯部的。
程平笑道:&ldo;再让某猜一猜,郎君恐怕也不是黠戛斯平民,与汗王有些关系吧?&rdo;
马主人大惊。
程平却一脸理所应当地笑道:&ldo;黠戛斯汗与大唐皇室同宗,先时来朝的事,谁不知道?黠戛斯在天山北到叶河一带,故而听说&lso;天山以北&rso;,某便猜郎君或恐是黠戛斯部的。&rdo;程平再拍一句,&ldo;郎君黑发黑瞳,关键是气度不凡,故而某猜测郎君或恐是黠戛斯汗族中人。&rdo;
汉时李凌被匈奴单于封为右校王,戍守坚昆,便是现在的黠戛斯一带。本朝太宗时,一支只来自遥远的天山以北、叶河流域的部落使团来朝,自言是李凌后裔,来唐&ldo;认亲&rdo;‐‐李凌与唐朝皇室都出自陇西成纪,乃是同宗。
还有一个&ldo;遗传学&rdo;上的佐证,黠戛斯汗族是黑头发黑眼睛的混血面相,与其他白肤碧眼的黠戛斯人不一样。
当时太宗就认下了这血缘上遥远得没边儿的远房亲戚。程平学《汉书》时,柳夫子把这段典故当故事讲给她听,程平当时还在心里吐槽来着,谁想到这会子竟然会遇上?
黠戛斯人与唐颇为友善,曾数次帮着唐对抗突厥,后来回鹘强大了,黠戛斯人不敌,被截断了通道,才不得不断绝了与唐的往来。
黠戛斯还处在部落时期,欠缺中原这么久勾心斗角的历史,汉子们也天性直爽,那马主人虽是黠戛斯王族,与程平比,单纯得多,听了程平的说法,觉得似乎说得很通,但还是觉得这位小郎君也太神了‐‐就如华生每次听福尔摩斯解释推理过程一样。
程平又热情又友善,好像眼前之人不是皇帝的远亲,而是自己的近亲一样:&ldo;这次来唐,路上太平吗?&rdo;
那马主人见自己的底细人家都知道了,且也不防备唐人,便说了自己的遭遇。黠戛斯部被回鹘打败,又往北避了避,如今也算安居乐业,但总想恢复与唐的交通,这马主人便是来探路的使团成员之一。但经过回鹘时,被回鹘人打劫了,也只逃过来这几个人。
程平皱眉:&ldo;那如何没去找官府?&rdo;
马主人没察觉其中漏洞‐‐这小郎君如何知道我没去找官府?只摇头叹道:&ldo;我等如此狼狈,又丢了大汗信件,哪有脸再去寻官府?&rdo;关键是,寻了人家能信吗?
程平点头:&ldo;卖马敢是因为缺少川资?&rdo;
马主人满脸赧然又有点担心,&ldo;有一个伙伴病了。&rdo;
程平又问了几个细节并有技巧地反复问了一下‐‐后代审讯中,重复审问是个很重要的确定信息准确性的手段。通过观察,程平觉得这马主人说的应该是真的‐‐再说,若是突厥细作,能算到自己去逛市场吃饆饠?
程平终于亮明身份,马主人佛朗德这回吃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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