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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米鸿也笑了一声，点头道：&ldo;好。&rdo;

米鸿拿了琴哄老太太高兴，老太太兴致好了，也哼唱两句，不过很快就咳了，米鸿又不许她唱了，就拉三弦给她听，然后自己哼哼。

出乎意料的，他唱的还不错。

&ldo;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rdo;米鸿低头拨弄琴弦，一张凶脸在灯光昏黄的明暗里也没有太过于棱角分明，低眉垂眼的样子看着有几分沧桑，他接着唱：&ldo;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rdo;

琴弦弹了手，发出&ldo;铮&rdo;的一声，米鸿心里发苦，勉强笑道：&ldo;咱们不唱《锁麟囊》了吧，这个不好。&rdo;

老太太点点头，随意道：&ldo;好。&rdo;

米鸿琴调慢下来，很快换了别的词唱起来：&ldo;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广寒清冷我欲折桂呀……&rdo;

老太太看他一眼，笑道：&ldo;瞎唱什么呢，哪儿有这句呀。&rdo;

米鸿停了琴去看她，道：&ldo;当初你唱的最好的就是这《锁麟囊》和《贵妃醉酒》，我当时在一旁听的出神，一直看你，都看呆了，还是旁边的人拍醒我。那人给我出了一道题，他问我，知不知道&lso;月宫折桂枝&rso;是什么意思?我回去之后想了很久，才知道他是损我呢，这月宫和金桂都是高得无法攀登的，他这是变着法告诉我剧院里的小桂枝是&lso;高不可攀&rso;的角儿。可谁能知道最后是我蟾宫折桂呀……&rdo;

他又哼唱了两句，眼角笑出皱纹，停下拨弄琴弦的手慢慢覆在老伴儿手上，低声唤了老太太的名字，&ldo;桂枝啊，你多陪陪我，我就多享两天福气，好不好?&rdo;

老太太斜倚在木床上笑起来，轻声道：&ldo;哎，听见啦。&rdo;

老太太精神不错，神情柔和，米鸿弹唱，她就凝神听着，偶尔低声哼一句附和一下，更多时候是唇角带着浅笑去看老伴儿。

她每次都跟米鸿说好些了，但是她的身体拖了这么多年就像是风中的烛火，风吹来闪动几下，那个豆粒大的火苗硬撑着一次次又坚持住了，她用自己最大可能，艰难地活着。

但无论怎样，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衰弱下去。

米鸿心里焦急，煎药的事更是一力承担，只是他也上了年纪，有一次熬药的时候不小心趴着睡着了，然后醒来发现药锅里的药汁几乎快要干了，带着一股刺鼻的怪味，米鸿手忙脚乱地把它端下来，勉强沏出小半碗来，黑糊糊的已经不能入口了。

他自己眼圈红了，在厨房抹了眼泪，把药倒了重新熬了一遍。

中药熬干，是不吉利的，米鸿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照顾的更加小心了，也不肯再离开小院和老太太身边一步。

这期间老太太一直笑着，反倒是米鸿经常被吓到，有时候他蹲在厨房熬药还哽咽几次。米阳瞧见一回，他是进来拿东西的，瞧见之后见米鸿也没有闪躲，就大了点胆子，凑上前去安慰了一下：&ldo;爷爷，你是在担心药熬干的事吗，那个没事的，坏的不灵好的灵，这个才准。&rdo;

米鸿摇摇头，哑声道：&ldo;不是，我是心疼她这一辈子过的苦。&rdo;

说完就守着自己那个咕嘟响动的药砂锅，亲自沏好了药端着给老太太送去了。

但是这一碗药，老太太没有喝。

她喝了大半辈子的药，从未有过一天气色如此之好，脸上带着红润，人也看起来年轻多了，一下有了精神。她自己坐在那，已经换好了一身新衣，瞧见米鸿端药进来，就笑着对他道：&ldo;把药放下吧，我不喝啦，你坐着，我想跟你说说话。&rdo;

米鸿眼泪已经滚下来，摇头不肯：&ldo;桂枝啊，咱们先喝药，当我求你，我求你……&rdo;

老太太对他道：&ldo;我要走啦，你帮我看着孩子们吧。&rdo;

她声音柔美，说话的时候带着叹息一般，看着老伴儿的眼神里有着不舍：&ldo;你当初要抱养一个孩子来咱们家，是为了我，我何尝又不是呢。&rdo;

&ldo;你呀，这一辈子跟头牛一样倔，谁的话也不听，当初如果不是我……好好，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了，我身子骨一直不好，也不能给你留下个孩子，我就想啊，等有一天我要走了，怎么留住你呢?得有个&lso;家&rso;在，一辈辈的儿孙都在这个家里长大再成才离开，去别的地方抽枝发芽、开花结果，我看不到，你就帮我看着。&rdo;

&ldo;累赘?这么好的儿子，这么乖的孙子，怎么成累赘啦?&rdo;

&ldo;我不管，米鸿，你答应我。&rdo;

&ldo;答应我，活着啊。&rdo;

&ldo;不然我到了那边，就不等你啦……&rdo;

……

老太太跟他说了很多，她的眼神太过哀求，米鸿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心软，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一件事儿，她坐在那抓着他的手，求他活‐‐他再不愿，也硬是从嗓子眼里憋出了一个字：&ldo;哎。&rdo;

老太太得了他的许诺，神情一下放松了，她笑着道：&ldo;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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