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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视察完毕后,蔡锡勇将张之洞请到督办办公室里,焦急地说:
&ldo;香帅,有几件大事,非得请示您定夺不可。&rdo;
&ldo;什么事,你说吧!&rdo;张之洞一边摇扇子,一边说。
&ldo;这都是刻不容缓的事情。&rdo;蔡锡勇拿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ldo;最大的是炼钢厂的两座高炉。因台风的缘故,已停在香港半个月了,就是明天启航,也要二十天的时间才能到汉阳,这两座高炉是装不好了。没有高炉,所有其他附属机器都装好,也不能称之为炼钢厂;当然,也就更遑论炼钢了。&rdo;
其实,炼钢厂才是整个铁厂的真正核心。停在香港的两座高炉,是利物浦机器厂专为汉阳铁厂设计建造的贝塞麦转炉。为造这两个炉子,该厂花了一年的时间,得知俄皇太子将来汉阳的消息,铁政局即刻发电报给驻英公使馆,由驻英使馆再电告利物浦必须在九月中旬运至武汉。工厂日夜加班,按期将这两座高炉运上船,驶出了爱尔兰海,预计两个月后可抵达龟山,却不料受阻于台风。
老天爷不合作,张之洞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沉吟良久后说:&ldo;炼钢厂的事先搁着,其它的事呢?&rdo;
&ldo;炼铁用的是焦炭,不能直接烧煤。前天我们将马鞍山煤炼出的焦炭进行化验,结果证明不合格,马鞍山的煤不能用。&rdo;
这可真是桩大事。辛辛苦苦开采出来的马鞍山煤却不能用,而且直到这个时候才发觉,张之洞恼火起来:&ldo;当初大家都说可以,为何现在又用不得了?&rdo;
望着张之洞峻厉的目光,作为一个技术上的最高决策人,蔡锡勇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语气沉重地说:&ldo;这事卑职有责任。当初化验时用的煤是早些年英国矿师提的存煤,几项大的指标勉强合格。这一年来大量的煤是从另外的煤井出的,外表看来没有区别,以为可以用,没有提前再化验,这是我的失职。&rdo;
这个问题可就大了。马鞍山的煤不能用,今后怎么办呢,又用哪里的煤呢?张之洞的心也立刻沉重起来。总结教训,寻找出路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要应付俄太子。
&ldo;有补救的办法吗?&rdo;
&ldo;有。&rdo;蔡锡勇肯定地回答。&ldo;我已访到上海码头上存有五千吨德国威斯伐利亚焦炭。这是世界上顶好的焦炭,开平煤矿的上等好煤都炼不出这样的焦炭来。&rdo;
&ldo;那就赶快去将它全部买来!&rdo;张之洞断然拍板。
&ldo;只是价格贵了点。&rdo;蔡锡勇嘴里有点嗫嚅。
&ldo;怎么个贵法?&rdo;
&ldo;一吨焦炭,要二十两银子,与买一吨生铁的价一样。&rdo;。张之洞吃了一惊,如此说来,我还开什么铁厂炼什么铁,不如拿银子直接去买铁好了,今后若长期用二十两银子一吨的德国焦炭来炼铁,岂不是白白地将朝廷银子化为水,给天下人一个大笑话!这种事决不能长期做,但眼下救燃眉之急也只得这样了。&ldo;那就先买一千吨吧,对付过这一次,以后再说。&rdo;
燃料的事算是解决了,蔡锡勇略微松一口气。
&ldo;还有一件事,炼生铁厂的高炉昨天检查时,发现有一座炉子的炉底风口至炉身中部有一道半寸宽的裂缝。这道裂缝若不堵死,则不能使用。&rdo;
&ldo;有办法可以堵死吗?&rdo;
&ldo;有是有,但我们这里不行,一是没有这个技术,二是缺堵缝的材料。用电报与停泊在香港的利物浦厂运炉子的船联系,船上说他们有办法。技师和材料都有,但至少要二十天后才能到达,不知来不来得及。&rdo;
张之洞说:&ldo;这不要紧,若来得及更好,来不及我就用一个炉子。有一个炉子出铁,我也是竣工投产了。&rdo;
到底是总督,魄力宏阔,不像自己这样拘泥,蔡锡勇放心了。
&ldo;香帅,这两个月来卑职全副精力都用在铁厂上,昨天陈念扔才告诉我,枪炮厂无论如何不能投产。&rdo;
&ldo;为什么?&rdo;张之洞又是一惊。
&ldo;江南制造局不愿卖机器给我们,说多余的机器一个都没有。&rdo;
&ldo;这一定是李少荃在刁难!&rdo;张之洞愤愤地说。
枪炮厂本是订的德国克虏伯厂的机器,但要明年春天才能交货,赶不上迎接俄皇太子,于是张之洞临时决定就近去上海,从江南制造局里转买。江南制造局是李鸿章在同治四年署理两江总督时,在上海创办的一家机器厂,后来逐步发展成为中国最大、设备最为齐全的军工厂,专造枪炮子弹,厂里的所有设备都是从英、美、德等国家买来的。张之洞估计匀一点出来给湖北没问题。谁知他想得简单了,机器是可以匀得出的,但他们不愿意匀,因为他们不希望看到今后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出来,与他们竞争,这正好比同市之贾一样的心态。江南厂虽然一直与李鸿章关系密切,但这事他们并没有请示李鸿章,由督办本人作的决定。张之洞因为跟李鸿章不和,便怀疑他在作梗,其实错怪了李鸿章。
&ldo;怎么办呢?&rdo;不管是谁在刁难,反正机器落空了,铁政局的督办很为此事心焦。
张之洞一时也没办法,说:&ldo;炼钢厂的事,枪炮厂的事,这两件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处理。你现在赶紧买一千吨德国焦炭回来,再精选几千吨好铁矿,先在生铁厂试炼两次,只要生铁厂能流出铁水来,就算大成绩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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